琴心
“人生五十年,下天一梦间,如梦亦如幻。”
-----织田信长
炎夏夜,五月天。古老的歌谣在脑海翻滚回荡,回荡的原因,是为了讲完一
个故事。
故事里,我是琴,一把在失意剑客手里日日低鸣幽咽的琴。
故事里,他,叫我琴心。尽管,我早已有过名字。而他,叫自己绝心。尽管,
他自己也早已有着名字。
绝心的梦想,是做侠,天下布武的侠。尽管,他一直不知道,侠为何物。所
以,他依旧很失意,尽管,他早就能無的那三尺铁剑若梨花满树;尽管,他还会
弹琴。
不过,虽然绝心一直都没有懂得侠为何物。但是,他却依旧懂得,侠要有剑,
侠,还要懂琴。所以,哪怕再失意潦倒,他的身边,都还有一把鲜有出窍的长剑,
还有我,一把时时幽咽的鸣琴。
嘲讽的是,绝心虽然叫我琴心,却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真的有自己的心。就像
他叫自己绝心,却从来绝不断做侠的心。
只不过,每每深夜,他都会在睡前在那明朗忧伤的月色下幽幽的舞剑,然后,
弹琴。
每一次,曲罢收拨。弦音都要很久很久才在静谧的夜幕里销声匿迹。而更久
的才销声匿迹的,却是他对着我独述的声音。
“琴心啊琴心,这世上谁知我心?”
每一夜他都这样痛苦的对着我倾吐脆弱敏感的心事,而神差鬼使,那些精细
而晦涩的心事,我却每一件都懂。
可是,我从不言语。只是像一把普通的琴一样,尽忠职守的曲罢声息。
直到夜色更深,鼾声微启。而我,独自不寐。
我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失意难过,我也明白,在那失意潦倒的寂寞里,
人是多么脆弱。无论是剑客,亦或是凡人。
可是,再痛苦的人,也能够对着空旷无人的夜空吐露心事,再悲伤的心事,
也要在睡梦里无影无终。
可是我,却是一把琴。一把,不会做梦,不会说话的琴。
如果没有外物拨动,我甚至连声音也无力发出。可这样的寂寞,又有谁会懂
得?
我一直痛恨造化,因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上天把最坚硬灵性的木雕琢为我
的身体,却把最纤细敏感的丝拉扯来做我的心弦。弦音绝美。
只可惜,玲珑心事、锦绣相思,能耐得,几番拨弹?
这句话,一直留在我心头回荡,想问自己,想问上苍,也想问绝心。但是,
这样的问题,我一直没有出口。因为我知道,谁都没有答案。
于是,只是默默地任清风撩动,十指调拨,冷眼看时间流逝。
而时间,却是那样一如既往的流逝,时缓时急。
人生五十年,下天一梦间,如梦亦如幻。
不知过了几载。
某天,月夜,空旷而寂寥的月光下。有一人,对月舞剑。剑如梨花,人如弱
柳,飘飘间竟有出尘之姿。而时值春末,林间正有片片落樱陨地,美艳而感伤。
而此刻,时光静止。天地间仅有一月、一剑、一树落樱。
直到良久,月不明、剑不舞、花不落。
收剑,停身。
微风中,偶尔会听到剑客轻不可闻的喘息,而暗淡的夜色里却渐渐的模糊了
剑客的容颜。微光里,唯见一丝白发在额间飘动,掩盖着已老朱颜。
他,依旧是如以往的落魄、潦倒。只是此刻,却又添了苍老、沉默。
夜寂无声,轻轻的,他从包裹里缓缓把我拿起。如以往般盘膝,轻弹,可手
指间却多了几许颤动,竟是声不成曲。
而一曲未尽,却先断了琴弦。
泪无声滚落。
冰冷的剑在黑夜里被轻柔祭起。
第一次饮血…
热血飞溅,带着滚烫的不甘和寂寞。
而长剑滑落,斩断了我余下的六弦。
断弦,轻鸣。我已绝心。
朦胧间仿佛窥测到前世,前世的时候,我是生不得志的剑客,善弄鸣琴。
而在铁剑的折光中,我也看见了绝心——长发飘拂,满腔心事依旧如丝纷乱。
我沉默不语。
只是冥冥的懂得,这世上,又多了一把好琴。
如果可以的话,却不若,叫它琴心…
[ 本帖最后由 七月又十四 于 2013-1-27 17:0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