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赋
壬辰秋甲辰日,余于道中,观风云骤变,俄而雨下,无伞具,思东坡之
定风波一词,心有所感,遂有斯文。
雨者,水之为物也。盖天地万物循运之始也。水生于沃壤之下,游于川泽之
上,清而升腾者为气。感阴阳之孕,得造化之功,起于山巅百穴间,聚而不散,
遂而成雨。
壮哉!雨之为物也大矣。春始而泽湖,夏至而沐蝶,秋来则润下,冬尽则凝
霜。朝迎烟柳之婆娑兮,暮送晚霞之纵横。荡清流,碧水涟漪之层层兮;醉山峦
,秀木苍翠之郁郁。念皓月之高洁,降清露而增其雅致;感春花之妩媚,洒玉珠
而尽其妖娆。文士心向往之,怀西窗以诵之。
然君不见千古之下,文士诵雨者多发愁怨之句。何也?盖发穷厄之音,有不
平之气也。夫天宇之大,阴雨难测。俄而骤雨时至,瓢泼泄之,夹之电光火蛇之
舞,震撼人心;时而细雨绵绵,珠帘玉坠,点点滴滴,敲打窗阶之下。于是余有
叹焉!天地间,阴晦之数,雨异而情同。半生浮萍,漂泊西南江湖间,则庸人尚
悲之,况文士乎?且世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岂人力之所奈何哉?故观诸雨则共
泪下沾襟,愁之溢也。故震之以雷霆之威,有玄德落箸之力,稼轩扼腕抚剑作长
叹;兴之以风雨之势,有子美掩卷而泣,易安待月西厢惜落花。此人之常情也,
而余窃以为痴。
固也。佛语有云:世间万相如无色宝珠,红光照之则遍诸红光,绿光照之则
遍诸绿光,红绿共照之则遍诸红绿,概其色本空也。一切犹如梦幻泡影。倘能断
痴根,弃执念,脱苦海,则善莫大焉。然人处红尘中,为诸般色相所迷,身不由
己,奈何!奈何!安能洒脱如东坡者,竹杖芒鞋,一蓑烟雨任平生,余愿足矣。